第二天,梁子璐的确如她昨天所言,以莫名强烈的意志驱使自己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顶着疲倦的身子,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早早地跑出了家门。
叔叔对此也无可奈何,他给了我一点零钱让我自己出门去买点东西吃,随后就重重倒在沙发上用慵懒的神情盯着电视的屏幕。
我想起昨天早上他那可怕的早点,心里暗自庆幸着叔叔没有做早点的热情,不然自己恐怕又要遭殃。
随意在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这样的生活也算是步入正轨。望着今天早晨难得澄澈的空气,我看着沿路的学生结伴成群,往那座学校步行而去。
远处便是这座小镇唯一的中学,大门修缮得相当大气,宛如巴特农神庙的柱子鼎立着,约莫十多米高的门顶上刻着朱砂色的几个大字——风车镇中学。
远远看过去,学校像是一座山峰,随着越往内深入,建筑物便越来越高,顶部便是一座钟楼,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听见过钟声响起。
周边绿树环绕,本身也不算嘈杂,这种环境的确还是挺适合学习的。但由于这所学校是镇子里的唯一一所中学,因而各个班级之间的学生品质与学习能力也是参差不齐,这也给学校的管理带来了一些问题。
同其他学校一样,这里还是采取了分等级的分班做法,像初中部刚进校就需要通过考试进行分班,分为ABC三个层次,像我所在的班级就是所谓的A班。所以我也不知道叔叔是用什么方法把我弄进A班的,听说梁子璐都仅仅是在B班,这就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听说初二还有另外两个A班,不过似乎并没有像我们班上这样沉闷,我昨天从走廊上经过时他们也依旧在走廊上欢声笑语,并没有看出同其他学生有什么不同。又听闻我们这个班不仅班规严,而且平均成绩也是这几个A班之中最好的,这让我倒是不得不感慨一番,果然这压抑的学习氛围还是刺激着他们不断进取的。
只是,刚刚走进教室里,那些昨天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的同学突然间就齐刷刷地望着我,目光里带着惊奇,但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他们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某种敌意。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属于这里,滚出去!”我身后那位昨天一直盯着课本的女生踹了一脚我的椅子,脸上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怒意。
“滚出去!”几乎所有的人都高举着手,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瞬间有种说不出的委屈与悲哀,低着头望着自己手上打算放到座位上的书包,上面的图案似乎在嘲笑着我。
那便是格格不入的感觉,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一瞬间我真的感到难以言喻的孤独,而非被他人指责的愤怒。
“我做错了什么?”我问着自己,也问着他们。
声音颤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冰冷感,挪动着小步往讲台边上坐了过去。
“你自己好好看看黑板上的班规!你敢说你自己没有违反上面的规矩?”一个戴着眼镜,脸庞像是被尖刀刻出来的大个子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盯着我。
“我没有!”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放下了这种念想。因为我意识到就算再怎么辩解,我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没有半点人情味、无比枯燥的班级里,他们也再也不会接受我。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那么,抱歉……”我看着身后那位怒视着我的女生,心里突然间一阵酸楚,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仅仅是因为昨天下午跟萧问津离开,就能惹出这种波澜,这里的确不适合我。
“打扰你们了。”我拿起书包,把自己讲台边上的桌子慢慢移开,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我只待了一天的班级,心里顿生寒意。
我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我接下来可能得跟肖老师和叔叔商量一下,将我调到其他班级。这里就像是一块无比坚硬而且寒冷的钢板,排斥着外部,彼此之间也是无比冷漠。
我刚刚关上门,一个身影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于白良?是吗?我正好要找你。”肖老师看起来没有多么高兴,但似乎没有那种班上同学莫名的愤怒,她此时紧紧皱着眉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肖老师,”我稍稍鞠了个躬,长叹一口气,“我也想找您。”
“看来,你似乎明白自己不属于我们班了。”
她这句话里似乎包含着一点遗憾的成分,我也在这时明白了所谓违反班规的惩罚,其中有一种便是被调离这个班级。
“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适合这个班级,如果继续呆下去,”她说到这里怪异地笑了笑,阴森的笑意瞬间将我吞没,“你可能会发疯的。”
我想到教室里那些千篇一律的面容,每一天似乎都是如此相似,头皮一阵发麻。
的确很有可能发疯。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调离我们班吗?”她抛出这个问题。
“难道……不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情吗?”我犹豫片刻,这么问着她。
“哦,对了,昨天下午那件事,”她脸上的冰霜似乎越来越浓了,“萧问津,对吧。你以为我们将你调离是因为昨天下午你跟她关系太过亲昵吧,但实际上,并不是。”
“教室里的同学们或许是这么想的,毕竟我们是这么对他们说的,但,这是你叔叔的意见。”她摸了摸我的头发,脸上一瞬间突兀地出现狡诈的笑容。
叔叔的意见?我相当无法理解她的话语,既然如此,之前为什么叔叔还要将我调来她的班级呢?
“你别想太多了,一个人情而已,”她难得扬起了眉头,“他之前就要求我让你体验一下在我们班的学习生活,现在看来,我们班被当成了反面教材呢!”
什么意思?我叔叔的意见?我这时突然想起在办公室里肖老师望向叔叔时似乎会舒缓一下自己的眉头,而且叔叔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似乎明白了一些背后的原因了。
“真是可恶又可爱的人啊,梁木深,”她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居然用带着期待的语气对我说道,“你叔叔不想让你和原来一样那么沉默与悲观,想让你感受一下如果继续沉默沉闷下去自己将要面对怎么样的生活。所以才拜托我帮他这么一个忙,现在看来,你似乎也明白了他的苦心了吧。”
并不明白……我只是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班级,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和原来那样,一个人忧郁孤独地生活下去,将自己隐藏于人群之中,渴望过上平庸的生活。
只不过,稍微有一些触动罢了。只是,肖老师,你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让这些同学接受这种单调枯燥的生活呢?
一时半会,我还想不明白,她眼镜后面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某些答案,只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
“到初二(13)班报到吧,我已经不是你的班主任了,虽然他们班成绩不如我们班,但依旧也算得上优秀的班级了。”肖老师那高挺的身姿忽地一闪,在我脸上狠狠掐了一下,瞬间就走进了初二(14)班。
她的手,似乎也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样冰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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